文章来源:加国无忧


Gravenhurst,加拿大安大略省北部一个宁静而美丽的小镇。在靠近镇中心的街边,矗立着一幢精致的两层小楼,这就是中国人民家喻户晓的英雄——白求恩大夫的故居。每次有亲朋好友从国内来,总要带他们去白求恩故居拜访一下,而我对那里也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九年前的夏天,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使当时正在加拿大Barrie 留学的我,在暑假的时候,有幸成为了一名白求恩故居的导游讲解员。

故居每年都要接待约一万多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其中中国游客占了一半以上。近年来,随着加拿大中国移民数量的增多,夏天旅游旺季时来自大陆的游客占了近 80%,其中很多新移民的英语并不好,特别是对着白求恩大夫有着深厚感情的老年游客,几乎都不会说英语,所以那里迫切需要一名会说中文的讲解员,正是这一点使得当时也是作为一名慕名来访者的我,得到了这份暑期工作。


白求恩故居的入口处


不要以为讲解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游客进入房子给他们介绍,其实我们的工作是很琐碎的:除了讲解外,每天一早先要进入房间更换摆设,为了真实的表现维多利亚时代的生活,每天的摆设都根据当年的情况而更换,比如今天是洗衣日,就要把昨天烘饼日的盘子,调料等用具收起来,而换上洗衣盆,搓板和肥皂,表现洗衣的场景。然后,要把户外游戏的道具拿到花园里,大门前的走廊和台阶也要每天扫干净,房间内花瓶里的花要常保新鲜,房子周围的花草也要定期浇水。


白求恩生于一个富裕家庭,从小就住这样的大房子


每天游览结束,还要吸尘、倒垃圾、打扫厕所,还要把花园里的道具收回来。我还有额外的工作,因为我学的是平面设计,不忙的时候就帮忙设计一些海报和传单。再有,就是一大堆的中国朋友赠送的题词要翻译。工作虽然辛苦,但却也充满乐趣。下班后的生活更是惬意,从租住的房子穿过Downtown,步行10分钟就到了景色迷人的Gull Lake。每天在湖里游泳成了我下班后必玩的项目。下面就来说说我的一些有趣的经历:


最受欢迎的人


作为唯一的一名中文解说,我自然成了这里最受欢迎的人。一声“您好”,让远道而来的中国游客倍感亲切,尤其是很多老人都会高兴的说道:“这下好了,有中文解说,不用怕听不懂了。”我老家是上海,遇见上海来的游客,我就突然冒出一句沪语,他们总是先一怔,然后“哦呦,原来侬也是上海宁啊!”接着就“阿拉,伊拉”地寒暄起来。我的同事和我打趣道:“THEY ARE MORE INTERESTED IN YOU THAN THE HOUSE。”为了能和中国游客打成一片,我的白人同事们也开始认真的向我学起了中文。除了“你好,再见”之类的问候语,还有一些讲解中常用的词汇,我把它们用音标注解后写在纸上,复印好了人手一份。讲课前我先解释了一下“妈妈骂马吗?”,让他们认识到学习中文的艰巨性;课结束再表演一段“四是四,十是十…”逗的他们哈哈大笑,让他们体会学习中文的乐趣后再严肃的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结业考试的题目。每次当他们向游客说出一个中文单词,而游客有所反应时,他们总是得意地对我会心一笑;要是游客没听懂,他们则会满脸痛苦地望着我。

我受欢迎还有一个原因,游客接待中心里的展品多为以前到访的中国代表团所赠,有京剧脸谱、剪纸、微雕、木刻等中国工艺品,外国游客常常会提出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同事们解答不了,总会把我找来,简直把我当成了“万宝全书”。当然,我也有“缺只角”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同事拿来一幅书法作品,让我翻译一下,上面写着“白求恩精神永放光芒”。我苦思冥想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翻译“永放光芒”,如果照字面直译成“永远发光”老外肯定理解不了。晚上回到家,赶快在MSN上向在国内专业英语八级的老同学紧急求援,总算是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白求恩大夫生前的一大遗憾就是没有孩子,所以他格外疼爱他的几个外甥女和侄女,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在故居陈列着一封白求恩写给他侄女们的亲笔信,信是用图片,报纸的剪贴以及他的绘画和书写组成,显得格外生动有趣。在那个年代,一个工作如此繁忙的着名外科医生还能这样用心的去给几个小孩子写一封很费时的信,可见他是一个多么有爱心的人。

而我有幸接待了来参加我们建馆二十五周年庆祝活动的白求恩大夫的侄女,海伦女士。白求恩大夫当时在世的亲人仅剩三位,海伦女士是白大夫弟弟的女儿,早就移居美国加州。老人家也已经满头银发,按中国人的习惯,我可以叫她“白奶奶”了。白奶奶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故居,但她还是很仔细的随着我们进入每一间房间参观,并不时给我们讲述她对白求恩大夫的记忆,并且指出了我们展示里的一个错误。当她看到我们从博物馆找来,被认为是当年白求恩的母亲可能会带的一顶礼帽时,立刻告诉我们:“不,我的婶婶是一个很保守的人,而这顶帽子的颜色太鲜艳,她是不会戴的。”看来,我们真该聘请白奶奶当故居的顾问。

庆祝活动的时候,当许多中国游客得知这位老人就是白求恩大夫的侄女时,纷纷拿出照相机和她合影,有的还请她签名留念,老人耐心的满足了大家的要求,并连声感谢中国人民对她叔叔的一片深情。我问老人:“您去过中国吗?”老人一脸遗憾说,“我的几个表兄妹都受中国政府的邀请访问过中国,我也一直很想去中国,特别是想去看看中国的白求恩纪念馆,去我叔叔的墓地拜祭一下,可是每次中国政府来邀请,因为我住在美国,都没有被邀请到。”“不过我可不是在责怪中国政府,他们是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我是怪我的表哥表姐每次接到邀请都不通知我一声。”也许是怕我误会,老人赶忙解释道。“我年纪已经大了,恐怕没有机会去中国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老人的失望,每年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民有机会来加拿大瞻仰白求恩的故居,而花甲之年的白奶奶却一直没有机会去中国看看自己叔叔工作和牺牲的地方。当时真的希望老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每天在故居都能接触到各式各样不同身份的访问者,有在中国教英语,回国休假的加拿大教师,来这里购买纪念品准备回去送给中国同事;有即将去中国旅游的加拿大夫妇,先来这里熟悉一下中国人民心目中英雄的故事;有父亲在旧上海外滩的洋行里上班,出生在上海的英国女士;也有在北外留学,能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找了个中国老公的当地女孩;有好几位热心的让我搭便车回Barrie来自多伦多的中国游客,还有着名诗人臧克家的孙女,带来了她爷爷的亲笔题字。印象最深的还是遇到了一位八十八岁高龄,曾经由白求恩大夫亲手医治过的老八路军战士,热泪盈眶地向我讲述他记忆中的白大夫……

一转眼九年过去了,在小镇两个月工作和生活的片断仍是历历在目。之后,多次陪亲友再次回到故居,除了馆长,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当年我们那批工作人员的合影,却还被保留在二楼的办公室里。故居也越来越进步了,增加了很多的中文标示和介绍,连录像也可以由游客自由选择中文,英文还是法文(当年我们只有一张普通话和一张英文的碟片,无法一次满足对语言有不同需求的游客),小楼的外墙也由米黄色变成了浅绿色。

重回故地,也有一些另人遗憾的消息,从一位现工作人员的口里得知,白奶奶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也不知道她去中国的愿望是不是了却了。而对我来说,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些讲解的内容,好像已经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每次走进小楼,里面每一个摆设的细节,每一个讲解点,我仍然几乎一字不差的记得。我在白求恩故居的日子也将永远的留在我的记忆中。